目空一切的歷史教訓
王弼 – 獅子山學會行政總監,信報(理財投資P.37, 12.02.2009)
舊約聖經創世記(和合本)有以下一段,描述神在創世不久後人類間的對話,這對話極有可能在人類吃飽沒事忙下發生的:「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要傳揚我們的名,免得我們分散在地上。」這座塔就是有名的巴別塔(Tower of Babel),特點是「塔頂通天」,所為的不是錢,而是「要傳揚我們的名」,揚名立萬而已。結果出事了,上帝認為人類此舉是妄自尊大,便「變亂他們的口音,使他們的言語彼此不通……他們就停工,不建造那城了。」巴別塔應該是人類史上第一個爛尾的大型建築項目。
摩天大樓指數
從遠古鏡頭一轉到最近期的爛尾大型建築項目──杜拜,兩個故事又竟有不少相同之處?目前接近完工的世界最高建築物,樓高八百一十八米的杜拜塔(Burj Dubai),外型跟藝術家描繪下的巴別塔卻又有幾分神似,再加上我們耳熟能詳的人造棕櫚群島和世界群島、Hydropolis海底酒店、帆船酒店等,所以在杜拜便流傳這樣的一句話:「在杜拜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串」嗎?「串」得很。不過大家可能有所不知的,是杜拜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搞到今天陷入財困,杜拜酋長穆罕默德在2006年時表明只不過是要把杜拜建成「中東香港」。獅子山學會無意在這裏幸災樂禍,不過希望探討一件事:為何摩天大樓指數(skyscraper indicator)的預言屢試不爽?
摩天大樓指數最早是由Edward R. Deway在其1947年的著作Cycles-The Science of Prediction中提出,他觀察到從1830年到1947年一百多年間,美國紐約市建築物興建與股市、景氣的關係,他發現景氣到頂的重要訊號之一,就是有創紀錄的摩天大樓或最浮誇的建物興建。理由簡單,只有市場已進入瘋狂階段,目中只有繁榮的前景而缺乏危機感,才會興起「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念頭。
最重要的不是沒有人為這些脫離現實的興建項目撥冷水,而是他們在提出質疑的過程中,都給不斷上漲的資產價格打了巴掌,有的選擇沉默,無謂自討沒趣;有的為保飯碗,更轉投唱好陣營。事實上,紐約帝國大廈在1929年動工、台北101在1999年和近年的杜拜塔暨其他充滿想像力的建築,在經歷長久的繁榮期後,當絕大多數人認為繁榮是必然的,便不難發覺傻事會接連發生。
愈長的繁榮期,我們會見到更大、更有毀滅性的傻事發生。本來市場有其經濟周期,在盛衰的過程中淘汰一些不設實際的項目,人也變得有危機感,可是政府卻用財政政策、過分的低息、量化寬鬆、甚或是自己當起投資者也好,硬要人為地拖長繁榮期,才會使如杜拜等浮誇的「癌症項目」得有資金繼續坐大,最終把整個杜拜拖死。
香港我至叻
在回歸之際的香港,我們不也是曾經滄海、目空一切?還記得陳百祥大唱《我至叻》,香港人「玻璃都變鑽石」?其後我們卻經歷了亞洲金融風暴、千禧年的科網狂潮、沙士,當中特區政府施政縱有諸般的不是,可能是基於《基本法》107條的量入為出局限,仍嚴守到自由市場的底線,就是尊重市場的遊戲規則,閣下投資損失,與人無尤,所以特區政府沒有救百富勤,也沒有救負資產;當銀行界到普通投資者都知道要為自己投資負責任時,就是這個態度了。
當全世界都瘋狂炒賣房地產的時候,香港人沒有零首期買樓,銀行還是嚴謹的審批按揭,就此逃過銀行大規模倒閉的厄運。
還有一點要強調的,是在曾蔭權宣布放棄積極不干預前,香港政府對自己當起投資者來還算克制,這良好的傳統雖正被曾蔭權政府不斷削弱,但仍有一定底子,倘若我們的外基金主持人,在2007年時聽從了不少學者們的建議,學杜拜、學淡馬錫大展拳腳,香港能有今天的光景?
可是,從現在香港政府經營有港版房利美之稱的香港按揭證券公司,到蓋高鐵、西九到郵輪碼頭檔起投資者來,又在雷曼迷債事件上,迫銀行賠款,使香港人失去危機感,長此下去,香港能否度過下次的經濟危機,我們還是自求多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