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報 (專家之言 P.31, 2011.8.3)

據報，僱用近120 萬人的巨型代工廠商，曾受員工接連跳樓事件困擾的富士康（2038），集團總裁郭台銘表示，計劃3 年內新增100 萬台機械人，取代人手，增加生產效率。至於會因此減少僱用多少工人，他卻未有正面回應。 

依照本地一些屢屢遭政客利用的年輕網民、工會和社運人士的邏輯，邪惡的資本家既然唯利是圖，永遠要賺到盡，要自動化減省人手的，也一早做了。以此為由，他們認為最低工資、最高工時、勞動合同法等大大加重營運成本的法例不會使職位流失。 

「始終都要人做嘛！」為最低工資辯護，這是我聽得最多的一句話。 

勞工法收緊提早自動化 

然而，事實證明，原來有很多工種真的不用人做的。機械人亦不是甚麼新事物，通用汽車早在1960 年代已引入機械人進行燒焊車身裝嵌等工作。但隨著內地通脹和愈來愈多的勞工法例，工廠老闆加薪之餘還要面對勞資糾紛的法律訴訟和「無良僱主」的指控，而隨科技進步，制造機械人的成本愈來愈低，既然工人嫌工序枯燥，做老闆的當然要體貼工人；把流程中做最枯燥乏味、髒累的工作讓機械人來做，不就很有人情味嗎？ 

走筆至此，憤青可能還會繼續辯駁： 「不要把工作流失的罪名推到最低工資和勞動合同法的頭上。富士康自動化是遲早的事，難道資本家會為工人有工開，押後自動化的計劃嗎？」自動化當然會遲早發生，但說得出這句話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動化因勞工法例的收緊而提早發生；問題是對於急速城市化的中國大陸，估計農村人口在未來二十年間會有四億農民轉化為城市人口，而低技術、慣在城市「歎冷氣」的憤青認為枯燥乏味的工種，卻是農民融入城市生活的踏腳石，而富士康的機械人計劃卻隨時讓數以十萬計的工作崗位消失，一去不返。 

城市化是發達國家人民改善生活的必經階段，雖然討厭資本主義的人會否認，但現實是美國的城市人口由1920 年代的50%，增加到1970 年代的70%。50 年時間，才基本完成城市化，期間亦見證她的富強之路。社運份子視為天堂的西歐北歐，又那個國家沒有完成城市化的？可見，中國人民生活水平整體提高，也一定要由現在城市人口約50%，大幅提高。 

但富士康事件顯示，工商業自動化因太多勞資糾紛而加速，這對中國城市化的平穩發展當然是負面的。

 
增加投資卻職位減少 

同時，促成富士康百萬機械人取代人手的大計，也要一點東風。自金融海嘯以來，各國政府都在量化寬鬆，史無前例的超低息環境，資金對大企業來講，成本極低。一些從來沒有在私人市場工作過的社運份子，才以為自動化是有賺無賠的投資。自動化代表投資，而投資是有風險的，風險的高低又跟資金的成本掛鈎。所以，很多投資，在高息情況下是無利可圖的，在現時超低息環境，卻是資本家擴充業務的大好時機；問題是，對於普羅打工仔，富士康的投資讓他們能獲益的，可能是新一代iPhone 的售價便宜一點，卻沒有提供他們更多的工作機會。 

從上述例子，富士康作為一家有實質業務、不是從事炒賣的企業，增加投資，卻讓職位減少；市場的奧妙和複雜性，莫說社運青年搞不通，獅子山學會覺得，就是普林斯頓經濟學教授、聯儲局主席貝南奇也不能掌握其神髓。貝公自2008 年起的零息政策，在加上兩輪QE，下重藥催穀，美國最近公布的第二季GDP 增長也只得1.3%，QE2 還在全力推行的第一季，GDP 竟下調至0.4%，失業率又回升到9.2%，最近的許多經濟數據如採購經理指數（PMI）都急劇惡化，但燃料、原材料和食品價格卻在高水平徘徊。 

貝南奇和聯儲局眾多理事，一直以改善失業率為由，繼續其量化寬鬆大方向。 

問題是，美國企業在高失業率、消費疲弱下仍能發出亮麗業績，在資金成本超低下，是否走著富士康的路？甚或把工廠遷移到成本更低的國家？貝南奇是否應反覆思考，量化寬鬆，除了益了銀行和大企業，美國普羅大眾為何仍在水深火熱之中？或許加息，讓資金回複它應有的成本，才是改善失業率的好方法？ 

獅子山學會行政總監 – 王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