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報 (專家之言 B11, 2011.9.14)

與地產商傳訊部X 茶敘，跟他談及加拿大菲沙研究所的「環球經濟自由度」的周年報告，香港自1995 年第一份報告開始便一直處於第一位，從未失手。X是典型「崇優才子」筆下的中環精英：於D 甚麼S 那個級數的中學畢業，在大學學位還未進行量化寬鬆、含金量還十足的時代直入港大，畢業後立刻成為大企業的實習生，一做十幾年，三十出頭成為了集團的中高層。

我雖然不是甚麼風水師玄學家，從他的談吐舉止，每說兩句華文便必夾雜一句洋文，也看得出他平日的嗜好應該是吃芝士飲紅酒、長周末必定到布吉、峇里游泳按摩血拼那一類人。至於事業上的野心，我估計是等待頭上「阿頂」退休然後上位的那一種。

精英「淪落」太古城

X 有感而發的說： 「為甚麼要最自由？」我早知道成龍大哥的自由論是有民意基礎的， 「我看不到香港有保持第一的必要。」言下之意，是彷彿自由和社會公義或公平是可以互換的：犧牲一點自由，換來多一些公平，這條公式不知何時植入了X 這些新生代中環精英的心中。

一天，收到X 的電郵： 「Peter，我知道政府邀請了獅子山學會出席施政報告的諮詢會，你們一定要代我們這些中產向政府表達不滿。我們只有交稅，從不寄望會有甚麼回報。不過，我們這些中產，是應該住半山的嘛！但今天半山區的樓價，要3 萬元一呎，弄得我們只能負擔太古城1 萬元一呎的樓價，你說政府是否應做點事？」看到這裡，想起朋友07 年股市三萬二千點以呎價7000 元買下的半山住宅，今天大概值13000 元一呎，或許X 對半山的定義跟我們有點出入吧！唯有安慰說：「是的，貴公司最近在半山推出的樓盤，只顧及國內同胞，定價的確進取了一點，你也反映一下吧！」很奇怪，他再也沒有跟我聯絡了。

當廢青說政府應該給他們公屋讓他們無顧慮地追求理想和社會公義；中環精英投訴「淪落」太古城，責怪經濟太自由累他們不能「公平地」住進半山，政府要做點事；到我認為最有水準的一份華文報紙，其研究部也撰文說資本主義沒落，說到底，他們都想表達一點：自由經濟不行了，政府要控制，做點他們眼中認為正義的事。

問題是，世界走到現在這一步，除了香港、挪威等少數例子，各國都以印鈔來拖延自己破產的命運，但超級富豪像畢非德在QE 下肥得要求政府向他和所有不及他人際網絡的富人加稅， 而窮人在QE 導致的通脹下卻是水深火熱，這些年來，是政府做得太少，還是太多？
歐洲大陸的免費午餐主義時辰已到，要被清算從前花天酒地的日子，與資本主義何干？美國銀行業從格林斯平年代就受驕縱，中央銀行家自以為利用短期利率這項工具，就可以撫平經濟周期的波動，漠視自然經濟周期下過分進取的公司或銀行倒閉就是最厲害的規管武器。

沒有失敗的自由市場

在不受干預的資本主義下，過分進取或只重視短期利益會受懲罰，經濟低潮就是保守經營者的最好獎勵，是他們擴充業務的大好時機。但自有Greenspan Put 後，進取者接受政府愈來愈多的幫助，保守經營反遭懲罰，如果我是滙豐管理層，還有甚麼理由繼續走傳統蘇格蘭人保守的舊路？

今天美式的滙豐要炒人交數，要責怪的，是鼓勵道德風險的政府，還是嚴格執行做錯投資要破產、叫人進取前要想清楚後果的資本主義自由經濟？

早在2008 年已經說過，自由市場沒有失敗，就等於一個沒有罪惡觀的宗教（afree market without failureis like a religion without sin）。

三年來，政府所做的一切，都是企圖把失敗這個資本主義不可或缺的排毒機制停止運作，以致那些所謂「大到不能倒下」的機構（TBTF），成為人類文明的毒瘤。

遭閹割後的資本主義自由市場，大眾所理解的版本亦變成了異端邪說，有的人痛恨，有的人也學着不負責任要吃免費午餐，千錯萬錯都不是自己錯，結果社會上充斥着上述廢青、中環精英、QE 學者，在窮途末路的國家如希臘和意大利等無力再提供免費午餐時，這些人就為暴亂提供源源不絕的彈藥。

這些亂局只是前奏，人類可否避免將來的文明浩劫？只可以說，《新約聖經》有施洗約翰，在耶穌基督出山傳教前叫人悔改（Repent）。今天，如果人類在各國政府印鈔吊命的情況下，仍迷信政府應提供免費午餐而忘記自身責任的話，就算再多講耶穌，也是愛莫能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