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回憶靠Brain Drain
信報 (經管智慧 B15, 2011.10.19)
「馬來亞春色綠野景致艷雅,椰樹影襯住那海角如畫。花蔭徑風送葉聲夕陽斜掛,你看看那艷侶雙雙花蔭下。」這是上世紀五十年代著名流行曲《檳城艷》的頭兩句歌詞,由「花旦王」芳艷芬主唱,對於我這個七十後,當然有點陌生。
好奇驅使,上Youtube 查個究竟。當年電視和Music Video還未普及,要宣傳新歌,方法就是拍電影配以靚人靚景。1954年的粵語片《檳城艷Belle of Penang》由是誕生,除《檳城艷》這首主題曲,還有另外芳艷芬的四首主打歌。戰後還不到十年,物資困乏,飛機也不是一般人能負擔,影片竟在檳城取景,讓人讚嘆當年電影人不惜工本之餘,也使我聯想到當年的檳城應是非一般的城市。
依影片所見,整潔的街道配合兩旁的殖民地式建築物,墟市的繁榮和豐富的天然資源如橡膠園等,當年檳城的生活水平應比同期的香港為高。「好靚啊!可以給像我這種九十年代長大的檳城人想像以前檳城有幾風光。」有年輕網民如是說。
上周到吉隆坡,代表獅子山學會出席德國智庫Friedrich Naumann Foundation 在東南亞舉辦的年會,順道檳城,對於年輕網民慨嘆「以前檳城有幾風光」,不禁百感交集。
檳城早期為自由港
其實,檳城開埠比香港和新加坡還要早,英國海軍上校Francis Light 以提供軍事保護抵抗泰國入侵,成功說服土皇帝把檳城割讓給東印度公司,時為1786 年,法國大革命要三年後才發生。
Francis Light成為首任總督,根據維基百科資料,他「鼓勵華人及其他民族的移民遷入當地,造成當地的繁榮。」有別於現今香港的主流思想,原來移民可以促進繁榮;記得小學念社會科,書本也說香港的急速發展有賴1949 年南逃來港的難民。至於移民何以由從前的促進繁榮變成社會負擔,則容後再談。
1826 年,英國人把馬來半島上的檳城、馬六甲和南端島嶼新加坡三港口整合為海峽殖民地(The Straits Settlements),直至二戰的120 年間,是檳城的光輝日子。恰巧大清王朝衰落令中國本土政局動盪,展開百年喪權辱國的一頁,一些南洋華人卻在這片外國人的土地創出另一片天,如被美國人稱為中國洛克菲勒的南洋首富張弼士,便在檳城開辦了遠洋輪船公司。
他的資產達8000 萬兩銀,和當時清廷的歲入一樣。在他檳城的故居,看到他穿清裝和洋服的照片,導遊說他雖然是傳統的中國大男人,但面對西方的生意夥伴,一定融入別人的文化,他亦是把紅酒釀製引進中國的第一人。身為紅頂商人,卻因見證清廷腐敗,支持兒子加入同盟會,更指示其南洋企業秘密援助革命黨在檳城和新加坡的反清活動。南洋的土壤為何能產生這種超時代人物,香港人應不難理解。
然而,雖然與新加坡同為殖民地,檳城的光輝日子卻在1969 年隨馬來西亞政府終止其自由港(Free Port)身份而落幕。在吉隆坡開會時,一位華裔市議員便跟我說, 「單以歷史和地理位置而言,我想不通為何檳城會被新加坡大幅拋離。」事實上,當大英帝國瓦解,英國人撤出殖民地讓本地人當家作主,又有多少自毀長城的例子?
人才流失削弱競爭力
在檳城,撤銷自由港後扼殺了轉口和港口業務;租務管制摧毀了物業市場;保護土著的「馬來人至上」政策取締了有能者居之的制度。當政客打算以福利派糖買選票,因資源有限,第一個排擠的目標當然是移民和少數族裔,他們被原居民視為社會負擔也是由此而起。
日光之下無新事,政府派錢買選票和搞保護主義又有何難?但隨之而來的,就像當我參觀檳城孫中山革命基地的華裔導遊跟我說: 「這裏的年輕人,稍微有志氣才能的,都往新加坡和外國去了。」市議員也如是說: 「是BrainDrain 令檳城弄得今日的田地。」只要把有能力的人都逼走,經濟長期停滯, 「環保霸權」也不用到該地搞反發展了。不需用白海豚或集體回憶作擋箭牌,建築物就殘破地保留下來,讓遊客憑弔檳城昔日的美好時光。
獅子山學會行政總監王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