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 (壹擋專政 A006, 2012.5.03)

「香港勝在有ICAC！」這句話，經過洗腦式的宣傳，香港許多人都以為，單憑這一個機構，就完全消滅了香港公營部門的貪污。

「你知唔知幾十年前香港公營部門貪污問題有幾嚴重啊？」我知，我知。不過，我也知道，七十年代的香港，除了成立了廉政公署（74年），也用六合彩取締了字花（75年），以賽馬會大搞專營打擊地下賭博（73年），將緝毒的工作轉交當時新成立的海關（77年），並由部分民選的市政局負責各類發牌和管理小販。本來集中在警方的權力被分散，賭和毒這兩類最大的黑錢來源被切割，再加上廉署的執法，當時香港最重要的警隊貪污問題，才算是得到解決。77年11月，麥理浩發出特赦令，不追究77年以前的貪污案件。英國人的管治手段，從來都是懷柔政策。不是要抹殺廉署的功勞，但事實擺在眼前，那些牽涉到官僚和公職人員，有權行使酌情權的政策範疇，就算在廉署成立之後，偶然仍會爆出貪污醜聞。不過，總括而言香港勝在積極不干預，所以除了當年權力過大的警隊和若干與市民接觸比較多的公營部門，官僚以權謀私的機會不多。「權力腐化」這四個字，基本上解釋了一切貪污的根源。再者，如果沒有法治，單靠廉政公署，也不可能確保香港的廉潔。甚至可以說，法治，才是真正捍衞廉潔香港的最重要防線。

法治這個概念，在中文容易被誤解。中共將法治僭建成「以法治國」，將法律變成了統治的工具。不過，最正宗的解釋，法治所指是人治的相對，也就是說，有權在手的人，備受各種規限，不是什麼都可以說了算數。法治的文明社會，理論上貪污的機會也更少了。一個人或少數人說了算數的人治，叫做獨裁。不過，也有一種人治，是依仗人多聲大去達到政治目的，那叫做民粹。獨裁和民粹，都是法治文明社會的相對。法治文明，講求是一些原則，概念本來不難明白，偏偏在香港，民主卻慘被民粹騎劫。自由、法治和民主，環環相扣；法治和民主，讓自由得以維繫。民主除了選舉，更重要是分權。《基本法》定下的港式政制，削弱了立法和司法對行政機關的制衡，美其名行政主導，實質行政霸道。過去一段日子，隱約之間令人感到行政霸道對法治的侵蝕。09年，廉署調查窩輪天王吳鎮濤造市案，教唆證人作假證供，妨礙司法公正。尤其是梁振英當選之後，香港也多了人講白色恐怖。廉署近來也恰巧地高調行動，涉案者偏偏又是當日唐英年的支持者，實在很難教人不發生聯想。而且，廉署尚未落案檢控，案件內情卻經「接近調查的知情人士」向媒體泄露；雖然未進入司法程序，泄密者也未必和廉署有關，但泄露案情借輿論未審先判，是以民粹干預司法，損害香港法治。不少香港人心目中，廉署曾是香港核心價值的守護者。不過，這個直屬特首的機關，一旦淪為現代錦衣衞，香港的自由、法治和民主的未來恐怕凶多吉少。

李兆富時事財經評論員，自由市場智庫獅子山學會創會成員。作者網誌 – http://hkliberty.word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