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報 (經管智慧 B15, 2012.10.03)

 

在最近的國慶長假，中國大陸又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特別事故。今年中央政府為了鼓勵民眾在高興的黃金周用自駕遊的方式出外遊玩，所以全國路面的隧道和路費在國慶假期間全面豁免。

但政策制定者萬料不到，當數以十萬計的私家車全都在黃金周自駕外出，最終導致全國路面交通大混亂，大部分熱門的自駕遊地區都大塞車，民眾不但未能享受免路費之樂，反受路路不通之苦。

雖然國內主流媒體並無窮追猛打政策錯在哪裏，但網上輿論已沸沸騰騰，狠批政策制定者脫離民間實況，就算免路費是出於好心，但製造大量塞車卻肯定是壞事。有網民批評塞車浪費汽油，其實應該在假期增加額外道路收費，鼓勵民眾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外出，避免製造不必要的浪費和麻煩。

 

政府好心做壞事屢見不鮮

同類的好心做壞事事件，已經在中國大陸發生過好幾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廣州舉辦亞運會期間，免費讓全城市民使用地下鐵路，最後導致所有地鐵站大混亂，無論是遊客還是居民都要大排長龍，整個鐵路系統陷入癱瘓。

可是深信政府力量的政策制定者並無從種種事故中吸取教訓，繼續以為政府可以透過強大的力量左右民眾生活。

無論一個政策出於多麼高尚的理由，政策執行者無論有多大的能耐，面對複雜多變的社會變數，人們的反應瞬息萬變，落實政策時會有反天覆地的後果，不但不能達成政策原初的用意，反而會為原想幫助的人製造麻煩。奧國學派經濟學家海耶克稱這個現象叫「非原先始設想的後果」（unintended consquence）。

在香港，發生非原先設想的後果的例子屢見不鮮，最新的例子是最低工資。

最低工資的出發點是想幫助弱勢社群，支持最低工資的人認為低收入和低技術的勞工收入微薄，所以要求政府立法強制僱主支付最低工資，深信能夠幫助收入最低的階層改善生活。但他們的想法並沒有考慮到最低工資是一種強制干預，其產生的負面效果將會傷害原想幫助的弱小社群。

雖然香港在實施最低工資後，並沒有如國慶假免路費般，即時看見顯而易見的惡果。正因為最低工資的負面效果潛藏和緩慢發生，人們就會忽略弱小社群如何慢慢地受最低工資影響，亦容易非理性地同意增加最低工資是可取的做法。

在最低工資實施的過去一年多，香港的整體經濟並不算特別差，失業率暫時未因為最低工資而大幅攀升。但我們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觀察到各行各業都準備用更先進的機器和科技去取代勞工密集的工作崗位，有新成立的洗碗公司，投資大量洗碗碟機，收集餐廳已使用的餐具，用更有成本效益的方法清潔整理。這是商人的先進智慧，解決餐廳因最低工資而請不到清潔洗碗工人的問題。

最低工資扭曲了工人以工作表現換取收入的自然平衡，同樣是萬多元收入，更多原本擔任粗重工作的清潔工人，寧願去擔當同樣收入的其他工作，例如屋苑的保安員。餐館聘請洗碗工人十分困難，最後就出現了洗碗公司，較大規模的餐廳就自行購買洗碗碟機。

支持最低工資的人或許認為洗碗工人轉做保安員，收入更高，工作更輕鬆，這才是公義和文明的表現。但他們忽略了經濟起伏是循環不息，經濟良好時，最低工資的禍害當然不容易察覺，但當香港經濟轉差，消費疲弱，餐廳只有快速用機器取代洗碗工人，節省經營成本，愈是低技術的工人就愈會首當其衝。就算有如沙士時期，有餐廳工人願意以較低薪金，甚至免人工與老闆一起共渡時艱，渡過經濟困難，都會因為最低工資已經立法而成違法行為。

洗碗碟機取代洗碗工人並不是個別例子，過去一年我們看見有大型連鎖超市安裝自助式收費機器，一名保安員人員就可以監督四部自助繳費機器。在各大學校園和白領階層午飯的地區，大型連鎖餐廳已經安裝大量自助式收費機器，省減落單人手。

 

低技術勞工首當其衝

當消費者習慣了使用自助設施，當經濟環境轉差，連鎖式快餐的大企業可以快速以機器取代成本高昂的低技術工作崗位。首先受害的，當然是在經濟轉差時進入失業大軍的低技術勞工，沒有能力和經驗購買機器的中小型餐館，也可能因無法省減經營成本而未能與大企業繼續競爭。實施最低工資多年的西方先進國家，餐飲業都被連鎖式大企業壟斷，就是最好的實證。

除了中小企和弱小社群受害，沒有工作經驗的年青人也因為最低工資而失去當實習生的機會。過去大企業聘請實習生，大都以公開招聘方式，無論薪金多少，年青人都願意擔任實習生換取工作經驗。但因為最低工資，聘請實習生的成本增加，不少公司在過去一年只會內部聘請員工的子女擔任實習生，避免因未能符合最低工資的法定要求而被檢控。父母都在大企業工作的子女當然沒有受到影響，但社會階層較低，社交網絡較弱的基層家庭，他們的下一代就被剝削了擔任大企業實習生的機會。

究竟最低工資要怎樣傷害弱小，才會讓大眾明白政府干預，終歸路路不通。

 

獅子山學會政策研究員/民選區議員

何民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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