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圍與上位

壹週刊 (壹擋專政 A012, 2012.10.18)

 

「什麼是教育?」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要定義,還是要花點功夫。多數人以為,背誦是填鴨式教育的原罪。對不起,我不反對背誦。相反,從前人的智慧得來的學問功夫,我倒認為是必須的。反過來問,教育究竟是什麼?上學不等於接受教育。我覺得,今天社會,將教育的責任,完全交託給學校,才是頭等的大問題。

教育究竟是什麼?讀書識字,當然重要。不過,在今日的社會,知識傳授又何必要在學校進行?我可以肯定的說,學校教授的內容,水過鴨背;絕大多數的學生,都聲稱,考試過後,就忘記了背誦過的。教育,從這個角度看,無疑是很浪費光陰的事。不過,教育的真正意義,在於令孩子,由兒童變成成人。學校的環境,形成了孩子對社會關係的投射。學校裡面,權力關係非常簡單。校長至高無上;校長之下有主任。每一班,有個班主任,學生有領袖、班長等等。這個金字塔式的權力關係結構,深植在許多人的腦海中,令人相信,社會關係,就是一層又一層的權力,由上而下的指令。學校的設計,有人說,是為了培訓出習慣順從上級指令的打工仔。事實上,學校投射出來的社會觀,也會令人信仰金字塔式層壓式關係,以為人生在世,目的就是爬到權力階梯的最上層。這種心態,更反映在政治人物身上。

從人類學的角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確實存在這種權力的階級之分。不止是人類,就算其他的群體動物,在族群裡面,也有權力高低的分別。不過,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其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應是平等的。更貼切的形容,人與人之間,是一個社交的網絡。每個人,亦不止一個身份。每個人,既是消費者,但同時是另一些人的生產者;買與賣,是對等的關係。可惜,金字塔式關係形象,太過根深蒂固。許多人就算生活在現代平等的社會,仍然視自己是層壓式關係的受害者;老闆剝削員工,顧客是皇帝等的說法,充分反映了這種思維。

穿西裝打領帶,有人以為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心態上,大多數打工仔,將自己放在權力的階梯的某一格,其實,他們更似活在原始的部落中,又或者,社會主義指令經濟的世界。抱有這種心態的人,不會喜歡自己的工作,只會時刻感受壓力。上位,是這一代人的目標。英語的Career,源自拉丁文的Cararia,意思就是跑道。這一代人常常說贏在起跑線上,反映了這種線性的思維模式。以前的人,沒有這麼多的教育,成功的定義,是發圍。發圍,就是將自己的生活圈子,擴張得更廣,接觸到不同的世界,見識不同的生活。教育愈普及,想發圍的人就愈少,想上位的人就愈多。站在當權者的角度,愈多人相信上位的遊戲規則,社會愈易管治。愈多人嘗試發圍,社會愈多變數,權力的金字塔就愈易崩潰。關心下一代的教育,我們要問自己,究竟要訓練他們條件反射式地爬梯,還是讓他們有更廣闊的視野,去為自己發圍。

 

李兆富

時事財經評論員,自由市場智庫獅子山學會創會成員。

作者網誌 – http://hkliberty.wordpress.com

Facebook Comments

Leave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