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擋專政 A006, 2013.08.15)

去年特首選舉，泛民煞有介事地搞了幾場初選論壇。其中一個場合上，就公共房屋政策，我問了兩位泛民的候選人：「作為民主派，你是否贊成全民普選房委會，並將公共房屋的政策制定和執行監督，交由這個專責的民意代表機關去處理？」

我記得非常清楚，其中一位候選人斬釘截鐵地反對這個構想。他認為，只要特首和立法會是一人一票全民普選產生，所有問題都可以解決，應該亦必須由立法和行政集中處理。他提出，要是房委會也是全民普選產生，結果兩個同樣具民意認受的組織，在意見不一時，很難說要以誰的決定作依歸。現實是，特首也好，立法會議員也好，一人一票選出來，不代表這個人事事都關心，更不可能事事都了解。針對個別政策範疇的民意代表機關，在制定政策和監管執行上，肯定會比起一個事事都想管，但事事都管不了的立法會，來得更有效和仔細。當然，之前提及的那位泛民政客，觀念上跟絕大多數政治愛好者一樣，總覺得政府無所不能，只要駕馭了這部龐大的機器，則事事從心所欲。又或者，他們相信，選票有神奇功效，可以令凡人變成千手千耳千眼觀世音菩薩，有能力滿足每一個曾經投下神聖一票選民的需要。說得白一點，他們嚮往的其實只是一個關懷大眾又日理萬機的民選獨裁者。

基本法所謂的行政主導，設計的重點，就是將絕對的權力和決策的責任，交予一個叫做行政長官的角色；這個角色的每一個決定，原則上影響七百多萬人的生活，當中涉及的利益和誘惑之巨大，不難想像。就算假設這個角色由特殊材料構成，不會被權力腐化；但每個決定都如此沉重，每次都必然會有人高興有人愁，無論是否由普選產生，行政長官成功施政少不免要對反對聲音聽而不聞。沒有鐵石心腸，唯有看風駛　；哪方民意聲浪夠大，就靠攏哪方。沒有原則的施政，行政混亂，政策相互矛盾，不在話下。更大的問題是，為了政治上積極進取的人，犧牲沉默者的權益，民粹政治變相鼓勵全民向政府施壓。與此同時，當社會漸漸形成共識，認為不去發聲不去爭取，被政府遺忘事小，被政府犧牲來滿足民粹訴求才是最可怕。如是者，社會事事變得政治上綱上線，矛盾愈趨激化。有沒有普選，都不會改善政治矛盾問題。千錯萬錯，只怪權力和決策太集中。爭取民主，理應是為了更有效和緊貼社會訴求的施政。可惜，當普選和民主被簡化成同一件事，民主也被矮化成少數服從多數。如果說少數服從多數等於有效施政，也難怪香港有那麼多人恐懼民主了。民選的獨裁者，又有權又站在道德高地，誰不想當，但又比純粹的獨裁者更可怕。泛民要是貨真價實，除了爭取普選立法會和行政長官，更應該還香港人一個真正的民主運動，將過分集中的權力分散和下放，賦權予貼近基層的民意代表機構。

李兆富

時事財經評論員，自由市場智庫獅子山學會創會成員。作者Facebook專頁：http://www.facebook.com/AppleSim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