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 (壹擋專政 A010, 2013.07.11)

民主，不是革命出來的。

人民革命，推翻暴政，立憲和選舉，每個社會棟樑都夢寐以求，參與在其中，讓自己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茉莉花革命、阿拉伯之春……起初的時候，我見到有許多人民力量信徒，都在社交網絡上奔走相告。我所講的人民力量信徒，可不是香港那個以拳頭為記的政治組織，而是泛指一群將民主矮化成「大多數人意願」的政治愛好者；當然，那拳頭為記的政治組織，成員都是人民力量信徒，錯不了。

可惜，歷史的教訓是，革命之後，通常都不是好日子。埃及人民在2011年初將前總統穆巴拉克趕下台，兩年過去，又到穆斯林兄弟會的政治首領被追捕。革命、選舉和憲法，並沒有為埃及建立一個穩定的民主社會。其他的穆斯林國家，嚴格來說還未有一個真正成功過渡成為穩定的民主社會。

說到底，還是要回到對民主這個概念的理解。假如以為，只要有普選讓大多數人意願得到彰顯，就是民主的勝利，人民力量信徒這種美麗的誤會，恐怕就是各地革命最終淪為連綿不絕的派別角力的最終原因。

真正的民主社會，重點不是大多數人的意願，也不是少數人的意願，而是每個人的意願；多數服從少數是錯，但是少數服從多數也不見得有何道德理論基礎。社會棟樑的政治倫理，不是高舉人不應該要服從任何人嗎？政治愛好者，偏偏總要指揮別人的生活，控制其他人的決定。

「社會總有些事情要共同決定。人，又豈能離群而處？」無錯。但是什麼事要共同決定，什麼應該留給個人自己打算，這條線該怎樣去畫，社會棟樑總是憑自己的喜好去定案，沒有什麼客觀的原則。所謂共同決定的事，其實就是政府的權力界線。

除非是無政府主義，否則，我們還是要接受政府的存在。民主，就是要制約這個政府。可惜，在人民力量信徒的眼裡，政府無所不能；能力愈大，責任愈大，這是人民力量信徒的第二教條。

有些社會，政府權力大，利益更大，要制約它就不易。1789大革命之前，法國有歐洲最大的中央集權機器，法皇路易十四以君權神授為綱，建立了一個後封建時代的軍隊，稱霸歐陸。1789大革命，與其說是人民的勝利，不如說是血緣貴族的沒落。取而代之，卻是官僚行政機器，以及職業軍人階層；拿破崙的興起，亦絕非偶然。從這個角度看，也不難明白為何那麼多國家的民主運動最終淪為管治機器的爭奪戰。

當然，也有成功由獨裁走到開放的個案，像台灣、南韓；其間固然有官民衝突，但更重要是社會發展進程當中，有產階級的冒起。香港雖然有龐大的官僚，但既沒有常設的軍人階層，有產階層更加是社會中流砥柱，任何時候都應該進一步完善政制上的缺陷，捍衞每個人的自由；但執迷人民力量，在道德高地上自我感覺良好，沉醉革命的羅曼蒂克，究竟對香港又有何意義呢？

李兆富

時事財經評論員，自由市場智庫獅子山學會創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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